小寒哭了起来。她犯了罪。她将父母之间的爱慢吞吞地杀死了,一块一块割碎了——爱的凌迟!
《心经》是张爱玲的短篇小说,虽短却十分的震撼。
张爱玲对于情感的描写一针见血,就那么毫无防备地撕裂皮肤,让你一眼就能看见骨肉的鲜血淋漓。
这部《心经》描述了一家三口之间不正当的关系。
在这段关系里,人人都是受害者,但同时人人又是犯罪者。
(1)
许小寒成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。
她跟父亲、母亲居住在上海的一栋公寓里。
父亲许仪峰在银行里工作,收入颇丰。
母亲是一个温柔的女人,呆在家里很少出门。
许小寒20岁的生日,邀请了几个好友来家中庆祝。
一群小姑娘在屋顶花园里叽叽喳喳聊着天,吃的佣人做的冰激凌,喝着酒,开心地跳舞。
然而,没有人知道,在这幸福的外表下,藏着怎样的不为人知的悲哀。
小寒从小就对自己的父亲有着别样的情愫,因此对母亲却充满敌意。
她不允许母亲穿着美丽的衣服出现在父亲面前,不允许母亲对父亲有任何亲昵的动作。
她依恋着父亲,听见电梯的声音,就可以辨别出是不是父亲下班回来的脚步。
她毫不避讳对父亲的感情,在母亲面前,在同学面前,在任何人面前。
“这是我爸爸,我要你们把他认清楚了,免得下次你们看见他跟我在一起,又要发生误会”。许小寒挽着许仪峰的胳膊向同学介绍道。
她可以扑进他的怀里撒娇,说着暧昧的语言。
“我不过要你知道我的心”。
“我早已知道了”。
“可是你会忘记的,如果我不常常提醒你。男人就是这样”。
“我的记性不至于坏到这个田地吧”?
“我是一生一世不断算离开你的。有一天我老了,人家都要说:她为什么不结婚?她根本没有过结婚的机会!没有人爱过她!谁都会这样想,也许连你也会这样想。我不能不防到这一天,所以我要你记得这一切”。
年幼的小寒在对感情的错误认知中一错再错,没人告诉她真正的爱情是怎样的?
她崇拜自己的父亲,她把这种崇拜误当作爱情。
(2)
许仪峰知道女儿爱他,但他也知道,这种爱在父女之间有多不正常。
他从未给过女儿正确的引导,导致她越陷越深,自己也深陷其中。
“小寒,我常常使你操心么?我使你痛苦吗”?
“不,我非常快乐”。
“那么,至少,我们三个人之中,有一个是快乐的”。
“你不快乐”?
“我但凡有点人心,我怎么能快乐呢?我眼看着你白耽搁了你自己。你牺牲了自己,于我又有什么好处”?“当然,你给了我精神上的安慰”。
他与妻子早已没了感情,这七八年,小寒给了他精神上的安慰。
他曾经也想过带着妻子离开女儿,但女儿终归是女儿,不是一件物品,怎能说丢就丢?
况且他的想法一出现,便被女儿扼杀掉:“你早该明白了,爸爸,我不放弃你,你是不会放弃我的”。
他克制着自己的情感,但却躲不过小寒一天天的长大,他只能选择逃离。
直到在女儿的生日宴上,许仪峰看见了绫卿。
这个与小寒长相相似的女孩,眼里透露的绝不是一个二十岁姑娘该有的神情。
绫卿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,母亲和嫂嫂都是寡妇,日日吸食鸦片,稍有不顺就拿她出气。
为了摆脱原生家庭,她能够“人尽可夫”。
在她眼里,男人的区别就在于能不能够给她想要的。
很快,绫卿就跟许仪峰同居了。
他能够给她想要的物质和生活,虽然她不过是小寒的替身而已。
许仪峰当然不爱绫卿,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摆脱小寒,摆脱他们一家三口如今的不正常关系。
(3)
许小寒、许仪峰和许太太三人中,最悲哀的莫过于许太太了。
她不到二十岁便嫁给许仪峰,生下了小寒。
在小寒十一二岁的年纪,她就发现了一些不同。
但在她心里,一直把女儿当小孩子看待,她用牺牲自己来守护这个看似完美的家庭。
她不允许自己对女儿有任何不正当的想法。
但她又什么都知道,丈夫跟女儿之间的暧昧,丈夫出轨绫卿……
她只能假装一切都不知情,她骗了所有人,却骗不了自己,所以面对女儿的质问她才会说:
“有时候我也疑心,过后总怪自己心眼小,我不许我自己那么想,可是我还是一样的难受。有些事,你多半忘记了:三十岁以后,偶尔穿件美丽点的衣裳,或是对他稍微露一点感情,你就笑我。…….他也跟着笑……..我怎么能恨你呢?你不过是一个天真的孩子”。
在她心里,恨过丈夫,恨过女儿,可是在那个年代,也许稳定的家庭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吧。
所以,只要丈夫还在,女儿还在,这个家还在,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,包括她自己。
明知丈夫借口去天津出差不过是为了跟绫卿同居,她却能心平气和地给他收拾行李,叮嘱他按时服药。
这一切,如果不是长期的隐忍,又怎能做到?
就像她自己说的:“那算得了什么?比这个难忍的,我也忍了这些年”。
她忍了丈夫和女儿暧昧的这些年,如今的出轨又算得了什么?
其实,看到这里,真的心疼许太太,一边是同床共枕的丈夫,一边是自己亲生的女儿,很难想象,这些年她是如何过来的。
怪不得小寒说母亲已经老了,许仪峰会说:“没有你在这儿处处比着她,处处显得她不如你,她不会老得这样快”。
(4)
很多人读了张爱玲的这篇《心经》后,都认为主人公小寒是爱玲内心的真实写照。
自小缺乏父爱,又渴望父爱。
原生家庭欠她的太多了,在她4岁时母亲便丢下她选择出国,4年以后回来,张爱玲已经8岁了。
然而,还未感受到母亲的温暖,一年以后,父母又离婚了。
一边是父亲和姨太太对她和弟弟的非打即骂,一边是母亲的抛弃和不管不顾。
张爱玲渴望得到父母的爱,又对父亲的残暴和母亲的决绝恨之入骨。
如是,才在如此年轻,甚至还未体验过感情的年纪,便能写出那些阴暗又晦涩的人性面。
有些人,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治愈原生家庭的伤害。
除非,她(他)能够遇到那个温暖自己内心的人。
最后,小寒选择和母亲和解。
在母亲心里,她依旧是个孩子,不管发生了什么,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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